纺织版《美国工厂》：这家投资2.18亿美元的浙江棉纺厂，给衰败的美国纺织小镇带来了什么?

近日，奥巴马亲自操刀的纪录片《美国工厂》大热，片中曹德旺经营的福耀玻璃厂在美国办厂的案例为人津津乐道，让人们看到中国制造之于美国的意义。那么，在纺织业里是否也有这样勇闯美国棉纺区的企业呢？

自七十年代初，北京和华盛顿恢复贸易关系后，由于美国人对中国制品的需求量很大，美国一直在进出口贸易上亏蚀。

根据国际纺织制造商协会统计，中国的纱线制造成本比美国高出百分之30。有波士顿顾问公司估计，在美国生产的每1美元，到了中国制造成本就变成96美分。

目前，至少有20家中国制造商已经进驻美国的南卡和北卡州，包括科尔和Sun Fiber公司。

美国南卡州兰开斯特县曾经在一百多年里都是美国纺织业的龙头镇，但近十年当地纺织业不断衰败，失业率达19%。2015年，中国纺织企业科尔为这里带来了转机。拍客曾在两年前探访该厂，记录下了美方和中方人员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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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转：中国人把纺织工作带回美国

纺纱厂曾经是大规模低劳动力成本制造的缩影，以前低劳动力成本国家的纺织厂如今也已经开始在美国设厂。高成本和低成本制造国家之间也曾有着泾渭分明的界线，现而今，这种清晰的界线已经开始模糊，纺织厂在美国的建立正是这种界线模糊的一部分。10年前，人们是很难预测会有这种趋势发生的。

在持续数年的工资增长，能源费和物流成本提高以及中国新政府提出棉花进口限额政策后，中国纺织生产无利可图的局面正在加剧。

与此同时，美国的制造成本却变得越来越有竞争力。在南卡Lancaster县，科尔纺织发现，当地居民十分期待一份工作，即便工资不理想。同时，科尔还能获得大量便宜的土地和能源，政府对当地棉花的补助力度也很大。

从县级，州级再到联邦级的政治家们争抢着给予科尔各种税务减免和补助拨款，以带回那些他们曾经以为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的制造业工作岗位。

同时，美国领导谈判的泛太平洋贸易协定达成的可能——这个协定不包括中国，更驱使着中国纺纱公司进军美国，占得一席之地，以免被挡在美国这个有利可图的市场外。

科尔价值2.18亿美元的纺织厂进行原棉纺纱作业，并把产品出售给亚洲的纺织制造商。虽然目前科尔的大部分纺纱作业仍在中国，并且仍从美国进口原棉作为原材料，但这一状况正在发生缓慢的改变。

Lancaster County经济发展局局长更说︰“我真的没想过会是中国人把纺织工作带回本地。”他已为科尔筹集了约2000万美金的基础设施补助、收入债券和税务优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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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尔：在美国低成本生产纱线

看看科尔在Lancaster County的运作模式，就能了解为何纱线能在美国低成本生产了。

在科尔23000平方英尺的棉紡工厂内，首先是巨大的机器来清理棉花上的种子和泥土，接着，棉花绒被送进梳棉机，梳棉机再把棉绒处理成厚长的纤维绳，之后，工人们把棉绳送进纺纱机，纺出纱轴或线轴。

科尔能以低成本生产，有赖于自动化的运作：32条生产线每天能产出约85吨的纱线。科尔明年开设的第二家工厂，只需要雇用500名工人，比起从前需要的数千名来说，省去了很多人力。

44岁的罗比·素维，是科尔集团的纺织机操作人员

工厂生产出来的纱线轴随后会被运到附近的海港，转运给亚洲的纺织和衣服制造商。但科尔更希望纱线轴能销售到墨西哥、中美洲和加勒比地区的衣服制造商——这些国家的衣物制造商受惠于美国的独立贸易协议，只要生产衣服时使用的线纱来自于贸易协议的一个成员国，衣物制造商就能享受美国市场的优惠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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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业：中国棉纺厂带来了生机

2007年，Lancaster当地的大型棉紡工厂Springs Industries公司关闭，一代纺织和纺纱工人就此失业，加上随后的全球金融危机，令当地的失业率升至18.6%。所以，科尔的到来正好为当地居民提供不少工作机会。

东尼·Ｒ·葛顿在Springs Industries 处理棉纱17年，1990年被裁员。他说：“在纺纱厂工作可以赚很多钱，可是就这样没了。”

前制衣厂工人安纳贝·皮里现在是倪美娟的学徒，当她从晚间新闻得知科尔在聘请工人时，就马上报了名。她说:“我应该会喜欢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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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战：美国梦也有潜在的风险

当然，科尔在美国的投资也并不是毫无风险的。美元的强势回升让成本上升；棉花生产地水资源的不足也威胁棉花生产，并且间接影响已经在收窄的棉花补助。

泛太平洋协议的谈判也会影响科尔的未来。美国想规定成员国的制衣商必须使用成员国的纱线，才能享受关税，但中国并非这协议的成员国。科尔选择在美国制造棉纱，也是希望可以继续向在泛太平洋协议中的指定国家（如越南）制衣商出售纱线。

还有就是习惯的差异。倪美娟是科尔其中一家厂的15位培训师之一，她也会稍稍抱怨美国工人偶尔的懒散。在中国，经理可以对迟到的工人扣薪，但在美国却不能以同样的做法约束迟到的工人。

操作着工厂纺纱机的罗比·素维是一名有32年经验的纺织业老手，他认为这些区别微不足道。他说，科尔的经理现在给予工人6分钟的时间弹性，过了6分钟还不在岗位便算迟到。他更指出南卡有很多的人才，只是中国人需要适应美国人的工作方式。

倪美娟穿过工厂，指着每排棉紡机尽头的电子显示屏，每个显示屏都显示着每一排员工的效率，76、85、90等数字闪过，总分为100分。倪美娟说中国有经验的工人很少会让这数字跌到97以下。

倪美娟指出，虽然美国人领悟力强，不过他们必须学会将速度提高。她又补充道：“他们仍在学习中，我得耐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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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尔美国工厂鸟瞰图

谈战略

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去美国？

当时我们走出去，就是希望寻找更大的市场，更大的平台，更广阔的天空。企业投资最重要的原则是安全，我们算了一笔账，美国棉纱没有配额限制，相交国内成本更低，能实现盈利目标。由于刚开始对市场不了解，采取的措施是美国生产，转销国内。

幸运的是，通过这几年的积累和发展，我们慢慢打开了美国市场，目前生产的产品有70-80%在当地销售，这样的好处是成本降低的同时，售价更高，利润空间就大了。现在我们的二期新的车间还没正式投产，就已经供不应求，商家早在几个月前就下订单了。如果说当初是被逼无奈，现在来看我们走出去投资是正确的。

运营美国工厂有哪些挑战？在长达5年的投资跨度中，科尔是否有做战略调整？

这五年我们主要在人文、法规、市场三方面进行了大量磨合。科尔一直坚定不移的贯彻国家提出的“坚持走改革开放道路”与“一带一路”的思想方针，根据“利用国际资源、参与国际竞争”制定发展战略，练好企业“内功”建设，做大做强。

科尔美国公司未来还有哪些具体规划？科尔集团未来美国战略思路是怎样的？

美国拥有适合“重资产、高能耗”制造业型企业生存的土壤，同时，其丰富的营养养分（低税负、法规完善、资源丰富等）促进了制造企业的良好发展，总的来说我们的风险是可控的：

第一，继续追加投资，扩大其生产规模，追加至少6千万美金,不少于200个就业，丰富其生产产品，在三期工厂增加环纺全棉或混纺产品，增加在美的影响力；

第二，联合优质企业在美建设工业园区，解决大量就业、增加中资企业的地位、为兄弟企业提供借鉴，目前已与南卡州郡政府达成意向，项目积极规划与筹建中；

第三，加强“内功”建设，更好的应对中美贸易带来的风险与挑战。

谈经营

在美国当地有竞争对手么？

你问到点子上了。我们去投资了之后发现，气流纺在美国市场不大、竞争激烈，但是相反环锭纺能耗大、工艺复杂，最关键的是用工多，在美国本土工厂几乎没有，主要靠从中国、越南、南美洲进口，我们在本地生产就非常有优势。所以我们第二个车间是有的放矢，根据美国市场需要换成环锭纺。为了规避用人成本高的问题，科尔采用全球最先进最新的全流程自动化生产设备，增加生产效率，提高产品品质。因为在国内我们就在用世界一流的设备，于是通过机器换人，大大减少了用工和操作难度，我们很快就上了马车间并投产。在环锭纺这块我们还是有信心的。

我们了解了一些材料，朱善庆董事长在接受媒体采访的时候表示过美国工厂面临着“能否留住工人”的难题， 现在这个难题解决了吗？

一开始留不住，是因为我们对当地的环境不清楚。如果我们跟工人签了劳动合同，今天签，明天工人就可以打辞职报告，然后他们就可以去当地领社保、失业金。失业金跟工资差不多，很多人为了拿失业金来跟我们签合同。另外，我们去了之后很多大公司，比如波音公司、宝马公司也去那边投资，相对来说当地的土地价格增值了，用工的成本也提高了一些。但是关键还是看企业，如果有效益的话，还是能够招到工人的。科尔的做法是因地制宜，高薪吸引有经验的管理人员与技术专家管理当地工人，安排少量的国内技术人员定期赴美指导，目前公司90%以上的管理及基层员工均为当地人员。

投资：当地的工会要求严格吗？管理美国的工人跟管理中国的工人，有哪些不一样的地方？

南卡州是不支持工会的，所以现在很多大企业都到南卡州来发展。

我们走出去之后发现，中国企业的一个竞争力就在于劳动力，中国工人肯吃苦，肯动脑。美国是精英文化，基层人民素质相对一般，中国工人一般培训一礼拜就上岗了，但美国工人需要两倍的时间。美国南卡州是农业比较发达，很多人没有在工业企业上班的概念，很多人比较懒散，也没有上班时间的概念。

新的生产线能够给当地解决多少就业？

300个左右。我们当初承诺，5年内投资2.18亿美金，解决500个就业，两个指标。现在投资和就业都实现了。

科尔在美国当地能享受哪些优惠政策？

主要是税收减免，第二是用工有补贴，我们百分之百用当地的棉花，用棉花也有补贴。在美国当地州长对我们很支持。